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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贬损”鲁迅惹众怒 文/吴杭民 
在文坛巨匠鲁迅诞辰120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之际，大型文学杂志《收获》今年第二期在“走近鲁迅”专栏中“集束”式地刊发了冯骥才、王朔及林语堂的三篇批评鲁迅的文章，在全国引起极大反响。目前，鲁迅故乡绍兴市政协委员、绍兴市作家协会主席朱振国以会员身份致函中国作家协会质问：如此“集束炸弹”贬损鲁迅，意欲何为？ 绍兴作协主席的质问 冯骥才在文章中称，“他(指鲁迅)的国民性批判源自1840年以来西方传教士那里”，“鲁迅在他那个时代，并没有看到西方人的国民性分析里所埋伏着的西方霸权的话语�！薄坝钟捎谒苑饨ㄎ幕牟腥逃胪绻掏粗�，便恨不得将一切传统文化打翻在地，故而他对传统文化的批判往往不分青红皂白�！蓖跛吩凇段铱绰逞浮分性蚍叛浴拔胰衔逞腹饪恳欢言游募父龆唐橇⒉蛔〉�，没听说有世界文豪只写过这点东西的�！薄拔壹岢秩衔�，一个正经作家，光写短篇总是可疑，说起来不心虚还要有戳得住的长篇小说，这是练真本事，凭小聪明雕虫小技蒙不过去�！� 面对如此贬损鲁迅的文章，朱振国“实感惊忿，夜不能寐”，他在致中国作家协会的公开信中说：“鲁迅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是现代文学的奠基者，这是盖棺定论了的。鲁迅逝世，当时的上海文艺界隆重追悼，以『民族魂』大旗裹尸……决不是某个政治人物所『操纵』或『左右』的。现在有一种怪论，认为有了毛泽东对鲁迅『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的评论，才使鲁迅盛名，并由『人』变『神』，此论实为偏颇�！薄懊蠖霸灾疃嘤⑿勰７�、伟人先烈有过题词和评述，如果都要『拨乱反正』，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朱振国说：“贬损鲁迅之风始于80年代之初，这之后时起时伏，手法各种各样。这次是在一本在文坛有较大影响的杂志上抛出集束文章，并都是大腕级『名家』，似乎想用重拳和组合拳给鲁迅以致命的击打�！� 朱振国认为，按冯骥才的说法，鲁迅的“国民性批判”，其实是拾了西方传教士的牙慧，而且还盲目崇拜了西方霸权思想。针对王朔一文，朱振国则说：“王朔《我看鲁迅》仍是使用打『下三路』的惯伎，他认为『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确实先要有这么个耍王八蛋的过程』。他用这种『耍王八蛋』的手法，对一位文学大师进行了肆意的嘲弄，贬斥，讥笑�！薄罢馐恰何母铩皇贝煳辣浩扑木伞坏哪侵肿龇ê托奶�，才能用错了地方的王朔，现在正成为文坛的红卫兵在那里恣肆横行�！� 而“重新刊登林语堂的《悼鲁迅》，《收获》的编辑自然是有其用心的，否则便是浪费纸张。在这篇名义是悼鲁迅的文章中，林语堂给鲁迅画了两副『活形』�！薄翱凑饬礁薄夯钚巍�，鲁迅近乎街头寻衅耍赖的牛二�！� 朱振国认为“对待历史人物，尤其是文化伟人，我们需要保持明智的心态，宗师、奠基人、开先河者，有其不完美是难免的，但他们的历史地位永远是不可动摇的。想以对巨人的轻侮衬托自己的高明，或以为巨人已长眠地下不可能辩诬和抗争而显得猖狂，只能证明自己的愚蠢、浅薄和卑劣�！� 朱振国说：“《收获》杂志封面上赫然打着『巴金主编』，这次《收获》讨伐鲁迅，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作为我们协会主席和刊物主编的巴金知不知道这事？如果不知道，那么，这次『屠鲁』是谁策划又代表了谁的旨意？用意何在？” 绍兴文化界拍案而起
绍兴市作协、绍兴市鲁迅研究会也于日前联合召开了“反对贬损鲁迅”座谈会。二十多位鲁迅研究家、作家认为，鲁迅是20世纪伟大的标志性人物，我们不能容忍《收获》对鲁迅的贬损和污辱。一些同志认为，从社会背景来看目前的“倒鲁”之风，它反映了社会上一些人价值观的偏差，以“跟着感觉走”的态度来评价鲁迅，一些惊世骇俗的“新观点”缺乏事实根据，也缺乏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 中国作协会员、中国鲁迅研究会会员张能耿说，鲁迅的地位，是他的作品一步一步推上去的，他用作品才登上文坛的高峰�！妒栈瘛吩又颈崴鹇逞傅奈恼�，特别是王朔那篇语言很恶毒，令人不能容忍。绍兴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主任何信恩认为，王朔的文章否定鲁迅是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否定鲁迅是一个思想家，否定鲁迅是一个革命的硬骨头，否定鲁迅的自我解剖精神，这已经不属于反对神化鲁迅，而是对鲁迅精神的全盘否定，这是与党对鲁迅的一贯评价背道而驰的，也是违背历史事实的。对于来自一位中国作协会员的不同意见，刊物应予以公开发表，以示公正。 中国鲁迅研究会理事、绍兴鲁迅纪念馆名誉馆长裘士雄说，1983年，巴金坐着轮椅专程来绍瞻仰鲁迅故居，我有幸参与接待。当时，他的态度是十分虔诚的，是出于内心的。他说过，无论怎样，我们都是鲁迅的学生，并题写了“鲁迅先生永远活在人民心中”。现在，叫我们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主编的、其女儿任执行副主编的《收获》一下子抛出三篇贬损鲁迅的文章，不知道《收获》想收获什么？鲁迅是人，不是神，但我们绝不允许有人把他骂成鬼。 绍兴市社科联主席陈荣昌则说，冯骥才的话完全不符合事实，他把鲁迅纳入西方殖民主义和霸权主义的帮凶，这不得不令人怀疑他的动机和用心。 绍兴市社科联副主席李永鑫认为，像王朔这种人，以批名人而得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收获》发射这样的倒鲁“集束炸弹”，不能不令人怀疑其用意。他们在文化方面拔掉鲁迅这面旗帜，目的是为了树什么“大王旗”，只有《收获》杂志的某些先生们才知道。中国作协会员、绍兴市旅游局局长傅建祥说，《收获》刊发贬损鲁迅的文章是有其背景的，有些人想以此贬损鲁迅，从而抬高现代文学史上某位人。朱振国认为，鲁迅长期被海外一些心存恶意的文人咒骂，这不足为奇，而现在我们文艺队伍中的一些人，竟可利用手中掌握的报刊，对鲁迅进行肆无忌惮的嘲笑、贬斥、污辱，令人有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收获》编辑有解释 5月31日，笔者电话采访了中国作协办公厅的有关人士。据办公厅一位负责人介绍，朱振国致中国作协的公开信已送呈作协各领导，中国作协近期将开会研究此事，目前尚无正式态度。 随后，笔者又拨通了《收获》杂志的电话，一位工作人员告诉笔者，《收获》已收到此封公开信。几经联系，笔者仍未采访到该刊有关负责人。不过，《收获》副主编程永新在接受上海媒体采访时说，绍兴的朱振国出于对鲁迅先生的敬重，对《收获》上的文章发表不同的看法，我们没有任何异议。但正常的文学批评首先应当建立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任何不必要的错觉，或者以偏概全的方法，都是万万要不得的，同样也是《收获》编辑部断然不能接受的。程永新表示，“走近鲁迅”是《收获》今年设立的一个专栏，编辑的初衷是让熟悉鲁迅的老一辈人和我们同时代的作家从各个角度、多方位地论述鲁迅先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鲁迅的研究只是停在一般的概念之中，这就不可避免地使读者难以走近一个同样有着七情六欲的真实的鲁迅。 程永新还提醒媒体注意，《收获》自今年第一期以来，已先后发表了9篇文章，其中第一期上鲁迅生前好友许寿裳的文章和第三期上鲁迅弟子萧红的文章及将要发表的陈村《我爱鲁迅》等篇都是绝对崇敬鲁迅的文章。其次，朱振国认为林语堂文章中对鲁迅有所不敬，其实这也不是事实。如果离开了鲁迅和林语堂同处的时代背景，以及他们当时那种文化人之间既隔阂又相互联系的特殊关系，单纯地看待林语堂的文章语气，显然是有失公允。另外，似乎一看到王朔文章就以为是嘲弄、讥笑别人，同样有点主观主义。其实，王朔的《我看鲁迅》有相当的部分对鲁迅的作品表示了同样是写作人的敬意，当然，王朔也表达了他不太喜欢鲁迅的某些作品，以及说鲁迅没有写下长篇小说，但这完全构不了所谓的“嘲弄、贬斥、讥笑”。 笔者未能采访到《收获》执行副主编、巴金之女李小林，但从她接受上海媒体采访的报道来看，她对朱振国的言论，态度相当克制。 《收获》另一位副主编肖元敏说，《收获》对稿件的把关是严肃认真的，比如王朔的稿子，本是去年10月份来的，其间我们多次和他联系，修改了两次，并一直压到今年第二期才发。她说，鲁迅是人而不是神，别人有权评说。过去，有人将鲁迅神化，将其当作工具甚至当作棍子，这才是可怕的。 肖、程同时表示如果朱振国将《公开信》改成散文，《收获》可以考虑发表，“走近鲁迅”专栏将开至年底。 沪上文人有话说 上海鲁迅纪念馆常务副馆长王锡荣在接受采访时说，现在一些人有一种奇怪的逻辑，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先给鲁迅扣上“神”的帽子，然后借着“打破神化”的题目，对鲁迅在思想上全盘否定，在人格上肆意贬低，在形象上刻意丑化。如果真有神化现象存在，那么打破它也只能靠科学，而不是靠王朔们这样的信口雌黄。放任这种胡说八道，是极不严肃的，也是很不负责任的。对“民族魂”采取这样轻慢的态度，是践踏崇高，亵渎庄严，将会造成价值标准混乱，使我们的青年无所适从，其后果是严重的。 上海大学中文系教授哈九增开了十几年的鲁迅课，对鲁迅颇有研究。他说，现在有人要求鲁迅讲宽恕，但他们对鲁迅却一点也不讲宽恕，常常抓住一点，肆意攻击，进而全盘否定，这绝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 上海市新闻出版局编审倪墨炎的老家在绍兴县马山镇，离鲁迅外婆家安桥头很近。他认为思想家并不一定要有自己完整的理论体系和洋洋巨著。鲁迅无情地抨击封建黑暗势力，其思想、观念开一代风气之先，被誉为“民族魂”，这不是思想家又是什么？此外，华东师范大学王铁何教授、复旦大学陈鸣树教授等专家，也从不同角度驳斥贬鲁言行，认为对文坛上不负责任的贬鲁之风不能听之任之。 鲁迅之子称：“不好说” 鲁迅之子周海婴对此又持何态度呢？6月6日下午，笔者电话采访了周海婴。 周海婴的电话很顺利地就拨通了，周先生在电话里告诉笔者，《收获》是巴金主编的，他对巴老是很尊重的，而巴老之女李小林和他也是老朋友，在上�；故橇诰�，由于目前巴金病重，所以周先生估计李小林对此也并不知情。他说，5月初，他托上海的朋友拿到了杂志，已看到了冯骥才、王朔及林语堂的三篇文章。当笔者问他对此持何态度时，周先生说，现在的一些刊物主编很忙，权力下放，版面都是包出去的。由于他对此事的背景不清楚，所以他目前还“不好说”，说了“不妥当”，“会伤人的”。 另据朱振国透露，周海婴日前已通过当地媒体向父亲故乡有关人士“反对贬损鲁迅”所做的努力表示感谢。 (摘自《深圳周刊》2000.25)(配图：29、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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