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月,先锋导演孟京辉先后宣布要推出两部作品———大剧场都市爱情剧《艳遇》和小剧场先锋话剧《两只狗的生活意见》。当有人认为孟京辉已经从先锋走入时尚,开始向商业妥协的时候,他在中国话剧百年诞辰之际,同时推出两部风格迥异的作品,却不是为了致敬。原来,他对中国戏剧现状大为不满,认为国内戏剧界缺乏影响世界的大师和流派,整个就是“井底之蛙”。
孟京辉自称是“戏剧界井底之蛙里蹦得比较高的一只”。他认为中国话剧百年来还没有能在世界范围有影响的作品。
我的作品就是用荒诞对话现实
新京报:同时推出一部大剧场和一部小剧场作品,有什么用意?
孟京辉:我这个年龄段的导演,一年出四部作品很正常。这两部戏是同时想到的,架构都搭好了,因此排练起来很轻松,顺其自然推出来。我将作话剧看作一种好玩的游戏,并不是刻意的安排。
新京报:印象中,你的每部作品都充满了愤怒和对社会的批判,比如《琥珀》里居然也有“大众审美就是狗屎”的台词,那么这次推出的两部作品也会延续这种风格?
孟京辉:其实每个受关注的导演,都有他自己的文化符号,表现在我的作品里,就是用荒诞、幽默、讽刺等手法尝试多种与现实对话的可能,以此让人反思和联想。这次的两部作品也延续了这一特点。
我是井底里蹦得高的青蛙
新京报:在你的作品里,我们似乎更多看到你对西方戏剧观的阐释,你觉得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比如戏曲就没有可借鉴之处吗?
孟京辉:在我看来,中国戏曲没有可借鉴的,或者说在目前状况下不好借鉴。我们可以借鉴传统,吸收外来,可以自创,拷贝或者模仿,但最不该借鉴的就是中国戏曲,因为这些程式的东西都在我们的血液中了。之所以老说借鉴传统,还是因为我们并没有站在人类的角度去宏观看待这个问题。我曾和一个戏剧专业人士辩论过一个问题,即中国戏剧实践到今天到底借鉴了多少好的东西?结果令那个人无言以对。我个人观点认为即使没有借鉴出好东西,我们当务之急是多介绍现代西方的好东西,让他们的观念和我们的观念产生化学反应。
新京报:话剧是舶来品这是事实,可是如果你将百年话剧定论为没有传统可循,是否也有些偏颇,比如焦菊隐学派等都是中国话剧宝贵的财富。
孟京辉:焦菊隐大师确实令人尊敬。但我说的成就是对世界文化有影响,包括《茶馆》,也只是上世纪80年代在德国进行了演出,难道说这就对德国、美国戏剧有了影响,对世界文化有了贡献?打个比方,广州江门一带独创一种表演,他说自己是个门派,有谁承认,又有谁相信?现在中国的戏剧界,不站在国际的视野看问题,就如同井底之蛙。并且这些井底之蛙还号称自己对世界文化产生影响,这是很可怕的。
新京报:中国戏剧人都是井底之蛙,也包括你自己?
孟京辉:当然,包括我也是。只不过我是井底里蹦得比较高的一只罢了。我们如今对戏剧的认知太贫乏了。纵观中国戏剧历史,从爱美剧开始,到抗战戏剧、样板戏再到探索戏剧、实验戏剧,每走一步都是在完善自己的表演、导演、制作体制,但这些方面难道对世界文化都留下什么贡献了?
自然,美国、德国也有人演《雷雨》,但这也仅仅局限在大学里,美国塔夫斯大学还演过我的《关于爱情归宿的最新观念》,这又怎么了?这100年,中国还在梳理自己的戏剧,但100年还没梳理清楚,是否该扪心自问一下。
梅兰芳学派是民族主义误区
新京报:你总说我们没有可以影响世界的作品和人,因为我们没有出现一个莎士比亚。
孟京辉:并非出现莎士比亚才能证明什么,但至少大家别成青蛙。我也不否定曹禺、老舍这些大师的成就。但在历史长河里,他们只是我们戏剧文学的一部分。我也不是虚无主义,盲目的崇拜西方,但我认为真正的艺术需要在整个世界文化中产生影响。但如今很多人妄自菲薄,盲目自大。
包括我们常说的梅兰芳表演学派,这都是中国民族主义戏剧评论家的语境,这是多少年的误区,我作为有责任感的戏剧工作者,很多时候应该站出来说话,但我没有,因为我自认为自己做的也不怎么样!
新京报:那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你想做到什么?
孟京辉:我孤独。我觉得100年该梳理了,但应该是严肃认真的梳理,而不是歌功颂德。我常扪心自问,孟京辉你这二十多年,到底搞出什么名堂了?谁给你条件,你给谁条件了,你到底影响了多少人?
但这又怎么了,我算老几?这么想,你就会觉得作为艺术工作者,就得踏踏实实做事,说什么都没用。(天蓝)